上海侦探社
上海侦探廖风觉得自己是个特牛逼的人,长得帅得没他有钱,有钱的没他长得帅,人鱼线,八块腹肌,他应有尽有,所以他从来不缺女人。二十七岁的时候,他就觉得自己把全天下男女间的关系都摸透了。
什么东西最有趣的就是朦胧阶段,爱情是,没接吻那会,嗅到对方的呼吸都会浑身颤栗;性爱也是,没见过裸体的时候,一块巴掌大小的肌肤也叫人心旌荡漾。等一切都明朗了,熟练了,疲软也就随之而来。就像有次一个身材很正点的辣妹约他,做着做着,他居然有种想睡的冲动。辣妹往他身下拧了一把,嘲笑道:“萎了?”男人听不得这个词,哪怕没兴致也要逼出点兴致来,于是他发了狠,把辣妹驯服得嗓子都哑掉了。雄风是振了,可心里还是空虚。
廖风修身养性了一段时间,任何可以猎妹的地方,都没了他的身影。遇到薛琴那天,他正在跟几个朋友在健身房健身,他练得挥汗如雨,被朋友杵了一胳膊肘,捂着肚子从器械上崴下来:“你说你,又不去撩妹,还这么臭美干什么?”廖风揉着肚子嘁了一声:“要你管,我自己看着舒服不行啊?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这么自恋。”话虽调侃,但他确实也有自恋的本钱,就那一会会工夫,就有好几个年轻的妹子凑过来搭讪。他没有啥想法,但心里还是得意得像只公孔雀似的。等年轻妹子都走了,朋友们闲聊,对廖风又恨又羡,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:“你要是出手,没有搞不定的女人吧?”廖风矜持地笑笑,就他过往的情史来说,这话没错,那人又惊奇地问了一句:“不过,你没搞过已婚的吧?”
廖风愣了愣,仔细一想,还真是的,他一向怕麻烦,所以不会招惹这种女人,他特淡定地说:“那是,我多有操守,不爱破坏人家庭。”呵。”有时候,一个意味不明的拟声词能表达很多情绪,诸如怀疑,不屑,不以为然。廖风不服气别人居然怀疑世上有他搞不定女人,于是脱口而出:“打个赌怎么样?”薛琴就是这么进入他们视野里的。她被小姐妹拉来健身,但明显跟里面的气氛格格不入。如果说健身是潮,那她就是土。其实单看穿着,她并不像穷的样子,拎的包是上万块的,但是很不会搭配,红配绿,紫搭黄,就算是身名牌,也给糟蹋了。再加上她说话声音很大,不像别人会注意社交距离,她只管自己吧啦得痛快,普通话也讲得好,急起来的时候就直飚乡音。准确点形容的话,像个暴发户大妈,特土特俗。这样的女人,无论什么时候,都不会进入他的猎艳名单,可是薛琴的话被他们几个全听见了。
薛琴吧拉的一共三个部分,第一是她跟婆婆那些互撕的二三事,第二是娃儿进入叛逆期了让她这个亲妈头疼,当然,说得最多的,是老黄。老黄是她男人,她说到两句就定要扯到一声“我家老黄如何如何”。人家小姐妹说腰细了她也要说“哎呀我家老黄的腰围比之前瘦了半寸,皮带卡在中间怪不好用的,我就用剪刀把中间两孔再戳了一个,我家老黄就夸我聪明。”也许她粗鄙,也许她不合时宜,也许她毫无魅力,但在她那些唾沫飞扬的呱唧声里,她无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,她满心眼里都写满了对她丈夫的爱慕和依恋。她甚至恨不得把老黄深深地嵌进她的每个毛孔,哪怕是蹲厕所的时候,她都想深情地呼唤一声“我家老黄”。征服一个老土的女人没什么意思,但是,征服一个爱慕丈夫的女人,特别有劲儿。廖风接了这个赌,他要让薛琴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,上海侦探以她粗鄙的性子,会不会到时候挂在嘴边的成了“我家老廖”?就她那个普通话,廖,尿?啧,真够难听的
他信步走到薛琴旁边,挂着爽朗的笑:“姐,你肌肉发力的方向不对,练不出效果。”
她嘎地停下来,狐疑地看着他,离得近,廖风将她看得更清楚了。她居然连妆都不会画,睫毛刷得跟蜘蛛网似的,还挂着一坨睫毛膏,腮红也打得不均匀,毛孔粗大,一看就是风吹日晒过,被紫外线荼毒得不轻,唯一值得称道的,大概是眉毛画得不错,弯弯润润,很温婉的弧度。如果不是有那个赌约在,这是一个让他倒胃口到恶心的女人。不过现在,他笑得格外亲切:“姐,你信我,我很有经验。”廖风想象了几种发展,比如薛琴问他该怎么样练,那他就直接上手教她,要肌肉发力对吧,那就得触碰身体吧。你想啊,年轻男人散发着荷尔蒙的身体离那样近,会没想法么?好,如果她没按这个路子走,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,那他就会果断地撩开上衣,让她见识一下他的好身材,比啥都有说服力。可没有想到,薛琴惊诧地说了一句:“诶,我说燕子,你不是说自己练就可以吗?”她扯着嗓门冲带她进来的小姐妹吼,又一脸“你休想骗我这份钱”的表情瞪着廖风,“我不办卡的!”眼里除了警戒,并无半点风花雪月的念头。
廖风的舌头顶了顶后牙糟,这么老土的女人,眼里没他就算了,竟然以为他是个来搞推销的,他哪一点像那种为了点提成点头哈腰的小哥?他是恨不得骂一句薛琴不识货,但赌约还在,他只能咬牙咽下这股羞辱,暗想着等他搞到手后,一定要狠狠羞辱回去!“不是,姐,你误会了,我不是来推销卡的,我就是吧……”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,“不忍心看到姐练得不对,姐的底子非常好,练坏了就挺可惜的。”他忍着要吐的冲动说完这些,薛琴半信半疑:“你真不是这里的小哥?”我发誓,真不是。”她的小姐妹是这里的常客,自然知道廖风,有些夸张地说:“哎哟,琴子,你大发了,这可是个厉害的大帅哥,技术不比那些教练差!”薛琴就高兴起来,兴致勃勃地问他该怎样发力,廖风心塞,真把他当免费劳力使了,对他的碰触一点异样都不显,他怀疑地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掌,他泡过的妹子们不都说他的手有魔力么,被摸一下人都颤栗了。没想到,这个老土女人的堡垒这么坚硬,难搞,好在她终于同意让他教了。
廖风得知她第一次来健身房,她嗨了一声:“我从来不搞这些,是我家老黄吧,那天看电视,有个女的屁股老翘了,他怕我不高兴,就偷偷地瞟了两眼。”于是,她才想着来练个翘臀,满足下她家老黄。她嘎嘎乐着,动作笨拙地听着廖风的指使,头发被汗淋湿了,她一抹额发,那光溜硕大的额头活像裘千尺,身上的赘肉都在发抖,他还得面带微笑地帮她摆正姿势。终于练完了,薛琴冲了个澡出来,廖风又迎了过去,他也洗好换了身衣服,特清爽的一大帅哥,手里还拎着瓶水递给薛琴:“姐,补充点水份。”她大大咧咧地牛饮一口:“你这小伙子还挺热情的,有对象没?要不要姐给你介绍一个?”虽然她一点也没接受到他发出去的信号,不过愿意跟他聊天是个好进展。上海侦探于是他乐癫癫地应着:“那就先谢谢姐了。中年女人都有爱做媒的爱好,薛琴当即话就更多了:“那你喜欢啥样的?姐给你寻摸寻摸。”
廖风脑子里闪过交往过的女人,个个都肤白貌美大长腿,但他现在要勾搭的对象是薛琴,当然不能说实话。于是他腼腆地说:“像姐这样的。”薛琴瞪大眼睛,他不好意思地解释:“姐肯定对你爱人很好吧,我就是挺羡慕的……”她立刻就得意起来:“那是,我对我家老黄那可是掏心掏肺,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我对他更好的女人了。你羡慕他是应该的。”廖风看着这个一脸春风的老土女人,心里不屑地嗤笑,谁稀罕!可面上还是装作十分认同的样子:“是的,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。”薛琴毫不收敛地大笑:“小伙子啊,我这样的可难找了。”真够自恋的。也许是看廖风吃了鳖,打赌那哥们儿加大了赌注,愿意拿一套海贼王限量版手办出来,他馋那个好久了,物质和自尊的双重加持让他决心一定要拿下薛琴。薛琴再迟钝,也觉得不对劲了。
她挑着脸上唯一好看的那双眉毛:“我有老黄了。”她拒绝得掷地有声。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她的老黄。廖风承认他嫉妒那个男人,不是因为对她有好感,而是源自男性心底那股隐秘的好胜心。他稍稍偏头,长长的睫毛扑闪着,明朗又性感,完美的下颌骨就卡在她眼前,只要是一个有着正常审美的女人,绝对不会无动于衷。果然,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,脚也往后缩了一步。他苦笑:“我也知道这样子不对,我也试着跟别的女孩子约会,但我心里想的都是姐,我总觉得在姐的身上,有一种让我特别安心的亲近感。”“姐,你是过来人,应该能理解我心有所念,无法自拔的感觉吧?”一向大大咧咧的薛琴被廖风感染了,说话一向爽利的她这会也只说了几个字:“你……唉!”她表情有点发愁,“小风,你是挺不错的,但我有老黄了呀!”廖风被气个仰倒,但还是装着一副受了情伤的样子,无比黯然地说:“我知道,我不是想要姐做什么,我只是想让姐知道我的心思。别因为怕黄哥吃醋,就赶我走。”
那什么,不会的。老黄还能不信我啊,我都是能替他去死的女人!上海侦探“我可真是嫉妒黄哥,要是,我能早些年遇到姐,姐是不是也会这样对我?”薛琴微微张大嘴,脸上破天荒露出一丝迷茫,廖风见好就收,故作坚强地说:“对不起姐,瞧我都想些啥啊,我哪能跟黄哥比。”可能是为了宽慰他,薛琴第一次说起了老黄的不好来:“你也别太那什么,自卑了,老黄年轻的时候可轴了,姐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走到今天的,搁我再年轻一回,不选他了。”虽然没有明说会选廖风,但话头有松动啊!廖风找到了突破口,他从来不会说假如薛琴年轻几岁,两人会如何如何,他只会怪他爹妈怎么没把他早生十年,这样他就不会错过她了。她还就爱听这口。廖风得意地想,女人嘛,无论哪个年龄段都虚荣。计划按廖风想象中的顺利进行着,薛琴将他放在了眼里,知道他胃不好,还给送过几次营养餐,说实话,手艺是真不错。
薛琴很是得意,但脸上只是笑着,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夸耀自己曾经把老黄的脂肪肝都给调理回来了。廖风觉得,到该收网的时候了。他挑了个雷雨天实施他的计划,因为他记得薛琴不喜欢这种天气,如果在雷声中,她奔向他的话,就意味着她心里是有他的吧?到时候孤男寡女的,气氛再一渲染,不就啥有了。薛琴接到他的电话后,还真是的立刻就跑过去了,廖风在身上泼了许多酒,又故意打破一个杯子把手弄出血,作为一副酒后受伤的样子。可其实,他眼神清明,像鹰一样凝视着喘着粗气跑到他跟前的这个老土女人。她是跑得真急啊,拖鞋都穿反了,内衣没扣好,右边仿佛一个大瓢瓜露了出来,最绝的是,她没有画眉毛。廖风这才看清她真正的眉毛,应该是纹眉失误,干脆洗掉了,眼睛上面一片扭着干枯蚯蚓尸体似的两道弯,特别难看。她平时别的不在意,唯独非要把眉毛画了才收手,此时,那张平凡的脸连这最后一点点能看的遮挡都没有了。他应该得意的,这个女人为了他的安危关心则乱了,在雷雨夜里奔向他。他马上就是赢家了,可他在她毫无保留的平凡里,心脏很不客气地悸动了一下。那绝不是爱情,但藏着他最真实的触动。